真砂

很想说这是一篇甜的双向暗恋☞

 

 

为什么相爱的人会形同陌路呢？中岛敦难过的想。

 

 

那时他正在挨过难熬的午睡，接连几天的冷空调让他得了感冒，一口痰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噎在喉咙里让他万分难过。离午休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他感觉有点冷，于是认真的想要不要把压在书包下面的毯子拿出来盖上。中岛敦的眼睛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又睁开，最后他推开沉重的课本，偷偷地看向教室的另一边。

 

 

芥川没醒，披在身上的外套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芥川龙之介会在十二点十分的时候吃完午饭回到教室，他很少在外面耽搁，除非去找太宰学长。十二点二十分到午睡前的十分钟他会看一会书，坐在他前面的樋口一叶会转过来自顾自的和他说话然后再一脸兴奋的转回去，有时候镜花会来找他问几道题目。中岛敦在午睡开始之前是肯定睡着的，今天是个例外。换过座位之后他们之间隔得太远，中岛敦尝试一切办法出现在他旁边，甚至每节课下课去找镜花进行拙劣毫无主题可言的聊天，但这只换来了樋口一叶怪异的眼神，芥川什么也没注意到，他的话题并不能引起他的任何兴趣，他静默的像一尊石像，把中岛敦的存在当成空气，不，连空气都不如，空气从某种程度上还能是生命的必需品，他更像一粒尘埃，在芥川周围的空气里漂浮，偶尔引起一阵让人不快的喷嚏。

 

 

芥川甚至从来没和他讲过一句算的上是排遣的话，只有类似于“第四题的答案是c，你告诉镜花的答案是错的。”或者类似于“中岛敦，这周的值日是你管理。”的根本算不上是对话的东西。中岛敦羡慕樋口一叶的好运气，这包括于她的地理优势性格优势甚至性别优势——并不是说芥川会多和女孩子说几句话，只是无法做到冷漠的一口回绝罢了。樋口的那种飞快忘记恋慕对象所带来的不快的能力让中岛敦感到不可思议。

 

 

不，就算他是女孩子，芥川也不会多和他说几句话吧。

 

 

想到这里他缩回了头，闭上眼睛进行新一轮睡眠的尝试。所有的树都随着风散着叶子，太阳从来不知疲倦，今年的夏天没有任何的蝉鸣，或许它们都在无疾而终可望不可即的爱情故事里耗尽了最后的生命，落进土里销声匿迹。他辗转反侧，这种炎热的寂静让他难以安眠。

 

 

“为何蝉不向太阳求爱呢？”他毫无逻辑的思考这个问题，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合常理。他力图在这场只争朝夕的战争中用这些拙劣的把戏自保，他喜欢芥川，喜欢到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他有二十五个小时想见到他，像雨水从山顶落下毫无道理的憧憬它从来没见过的海，可他也只能也只敢在那短短的十五分钟推开比他个头还高的课本还带着点遮遮掩掩才敢看着芥川。也许蝉是想向太阳求爱的，奈何无法求救也无法回应所以心力交瘁力竭而亡。

 

 

多么无助而无望。

 

 

芥川依旧在午后安睡，只有他隔着不过十米的心躁动的悲伤无比。中岛敦想什么芥川未必知道，就算直到了也未必在意。他的心干枯皱缩成一颗核桃，却又在咸水中渐渐丰盈，他只求蝉鸣可以在这个苦涩的夏天重新响起，能掩盖他大脑里不受控制的噪音和愈发明显的心跳。

 

 

中岛敦依旧不敢和芥川说话，他害怕自己不受控制的表达能力会吓到对方，所有词语经芥川的口似乎就变成了魔咒，他的任何话都能让他在一节课上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全身的血液从胃里涌到心脏再从心脏涌到大脑，他的理智像是被点燃的热气球轰然升空，却又败给急速下降的气温一边萎缩着一边落地。

 

 

“世上没有比爱情更艰难的事了。”费尔明娜匆匆离开她年少时的恋人，和生命中另一个男人在祝福中走进婚姻的枷锁，在经历了爱情的寡淡、岁月的不幸和生活的刻薄后她坦然的说出这句话。无论两个人离得再怎么近，还是无法知晓对方心中所想，就连是不是相爱也无法得知。为何相爱之人会形同陌路，因为他们的心自始至终就不曾依靠对方的引力，哪怕上面刻着“我喜欢你”，恨不得跳到他面前冲进对方眼睛里，却还是只能带着陈旧的血迹和不连贯的笔画在胸膛里惊悸的抽搐直到不再有任何的生命体征，就像是一份包装好却始终没有机会送出去的礼物，像散场后的电影票，烧尽的烟花棒，被胡乱涂鸦过的白纸，像一切无用的东西。他不能逼迫一颗心去靠近另一颗心，因为爱本身就是放弃力量。

 

 

遍地的爱情故事时刻发生在他左右，一些别人的爱情坠入他的心底。“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要认真去告白。”以前的他这样告诉自己，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懂得那些手足无措畏首畏尾。他在别人的故事里活的大无畏，在自己的故事里却成了胆小鬼。并不是到了所求的最好结果，只是到了最坏的地步，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多希望可以作为一个简单的叙述者，以第三人称的方式说出作为第一人称的中岛敦对芥川龙之介这个个体的一切渴求以至于不要求他回复。他把说喜欢中岛敦的机会自以为是的换成芥川龙之介不表态的沉默，就为了让他连不喜欢或是讨厌都说不出口。

 

 

芥川龙之介像是他排队领取的一份命运，不可更改，无法逆转，幸而他沉醉于这份命运所带来的不幸——只要是芥川带给他的，哪怕是不幸，也要比幸运有价值的多。波莱尔德的沉醉靠诗、酒和美德，中岛敦的沉醉靠值得去拥有的爱。他像是一株等待着季节性降雨的沙漠植物，在荒芜的大地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重复的等待着雨季的降临。

 

TBC